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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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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君好像並不意外呢。”

一上車伏見猿比古就被對面的青王閣下微笑著問了這樣的話。

藍色的輕箱貨車, 車裏面足夠設置三排座位卻全都被撤掉擺上了榻榻米。深處甚至還有個帶地板的屏風,裝飾著毛筆書寫的和歌掛軸,旁邊壁龕前擺放的茶壺冒著蒸汽,和空調的冷氣一並在車廂中蔓延著。

總而言之, 非常和風的裝修, 雖然這樣的裝修出現在箱式貨車裏總有種讓人想吐槽的欲望。特別是其主人還是一身西式舊時帝國風格的華麗軍裝, 腰間還配著一把西洋劍的時候。

伏見猿比古一邊審視著車內的情況一邊滿漫不經心地回答青之王的問題, “談不上意外吧,之前和草薙先生在第四分室見到的時候不是說過想要我過去的話嗎?”

“是這樣嗎?”端正而泰然地坐在榻榻米上的青之王宗像禮司聞言微笑道,“我還以為因為這是在伏見君計算之中的事所以才並不意外呢。”

黑發少年正坐在輕箱貨車的邊緣脫鞋, 拉扯鞋帶的手指一頓, 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太高看我了吧。”

“是嗎?”宗像禮司從容笑了笑,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地, 輕飄飄帶過了這個話題, “關於追查那對雙胞胎逃走的路線, 伏見君目前有什麽頭緒嗎?”

胡亂地脫下鞋擺在輕箱貨車的臺階, 像是方才青之王的話只是一個玩笑一樣,伏見同樣以一種散漫的態度把剛剛那個問題掠了過去。

“我現在連你們那邊掌握了什麽信息都不知道。好歹先把你們的消息網和吠舞羅的底下渠道結合起來看看再說。”

“是這樣啊。”宗像禮司說, “那如果我多給幾個人的資料, 伏見君也能順便幫我找一下嗎?”

伏見猿比古倏然擡頭看向他。像是隨口一說這樣的話, 說話的時候宗像禮司還不緊不慢地拿過旁邊的一個盒子, 打開後裏面是堆得滿滿的拼圖。

黑發少年以一種隨意的姿勢在他面前坐下, 垂下眼, “跟那對雙胞胎聯系的人,目的不僅僅是覆活羽張迅這麽簡單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

“他還有更多的很有可能會威脅到社會安定的計劃?”

“就目前而言,這只是我們的猜測。”

“但是之前羽張迅遺留下來的氏族團體的那些人, 通過那對雙胞胎的關系和這個家夥攪和到了一起。”

宗像禮司慢條斯理地放下了一塊拼圖才擡頭看向他,這個男人唇邊的笑意總讓人覺得他的每一句話後面都別有深意。

“所以,伏見君想說什麽呢?”

“其實你是想借這個機會把那群人一網打盡吧。”伏見猿比古冷冷地回望他。覆活羽張迅,這是個太好的誘餌了,凡是對宗像禮司不滿的人,依然懷念舊日榮光的人,被欲望蒙蔽了理智的人,全部都會被這個誘餌吸引過去。無論是躲在外面的,還是隱藏在現在的scepter4這個團體內部的,都將無所遁形。

而且處理這些人的理由都有了。參與危害社會的活動,還有比這更正當的抓人理由嗎?

“唔,原來伏見君是這樣想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看懂了伏見的言下之意,宗像禮司居然還認真思考了一下。

“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伏見君。”

“什麽?”

“被帶走的那位小姑娘,澤田彌小姐,我記得她和伏見君關系非常好吧。”

宗像禮司看著面前表情有點不太好看起來的少年,微笑著說道,“既然伏見君現在還有心思來猜測我的行動後面的用意,我是不是可以判斷為,那位澤田小姐目前的情形其實並沒有我們表面看到的這樣兇險?”

“伏見君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呢?吠舞羅的其他人應該還不知道吧?或者說是除了周防尊以外的其他人?

澤田彌被湊秋人帶到了一間陰暗的倉庫。

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的貨箱零散擺放堆疊,頭頂上巨大的風扇在黑暗中“吱呀”作響。

空氣又沈又悶,不知道是不是少有人來的原因。澤田彌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眼角的餘光看到墻角飛快地跑過去一只受了驚的老鼠。

從天窗灑進來的夕陽已經泛了抹鮮血一樣的紅,倉庫裏沒開燈,視野昏暗又渾濁。澤田彌把周圍打量了一圈就扭過頭看向把自己帶來這裏的人。

湊秋人沒有多關註她,把她帶來這裏之後就沒再管,註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自己手裏的手機上。他緊緊盯著手機,漆黑的屏幕像面不甚清晰的鏡子,倒映出了他額前沁出的冷汗和眉宇間的掙紮。

澤田彌的視線在他身上落了一下,她有點糾結要不要出聲。

“你在看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湊秋人忽然扭過了頭。

澤田彌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

“你很看不起我們吧,明明接受了幫助卻轉過身捅了朝我們伸出援手的人一刀。”湊秋人的臉上浮起頹喪的表情,嘲諷的語氣不知道是對著她還是對著自己,“簡直像農夫養的蛇一樣啊……”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還是沒說話,湊秋人臉上擺著讓人討厭的表情朝她看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地,他恍惚間在那雙淡紫色的清澈眼眸中看到了一絲憐憫。

這時候,倉庫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湊秋人立刻繃起警惕飛快地扭頭看過去,在視野中勾勒出來者身影的時候他又馬上放松下來,“速人你來了,沒出什麽事吧?”

“什麽事都沒有,被騙得團團轉呢,那幫蠢貨。”用著這樣幾乎是自得的語氣,黑色頭發的少年走了進來,斜側的窗戶照進來的夕陽把他臉上惡劣的笑容暴露在了倉庫裏的人眼中。

幾乎微不可見地,湊秋人的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似乎對弟弟剛剛說的話有點不適。

然而大步走進來的湊速人並沒有註意到兄長的表情,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像是討要誇獎一樣得意地擡起手臂把右手拎著的東西晃了晃。

“臨走前還找到了這家夥,運氣真好,還以為這個任務完成不了了。”

“嗯。”掃了被湊速人抓在手裏的狐貍一眼,湊秋人沒多說什麽話,而是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問道,“讓你帶的東西呢?”

“哦,你說這個啊。”湊速人撇了撇唇,扔過來一袋打包袋,“我在路上買了,怎麽秋人你餓了嗎?”

湊秋人沒有說話,只是接過袋子低頭翻了翻,拿出蛋糕和礦泉水頭也不回地往身後一遞,“吃東西。”

澤田彌正擡頭盯著被湊速人抓住的那只安靜如雞的狐貍發呆,面前忽然被遞過來一包食物,小蘿莉有點茫然地接了過來。

“嘖,幹嘛還要給她餵東西啊,麻煩死了。”

對面的人不耐煩的話從頭頂上飄下來,旁邊正在打開一盒壓縮餅幹的湊秋人微微皺了皺眉,“少說點吧,速人。”

“哦。”被教訓了的湊速人有點不爽,但是也並沒有反抗他的兄長,反而像是把火發到了被他抓住的那只狐貍身上一樣的,拎著它的耳朵甩了甩,一副嫌棄的語氣,“這東西怎麽回事啊,一點反應都沒有,該不會是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力氣用大了點,毛茸茸的狐球脫手被甩了出去。剛一落地,那只在他手裏時還安靜如雞的小狐貍立馬翻身爬了起來,四腳著地飛快地沖向了站在一旁的銀發小女孩,瑟瑟發抖地被她抱進了懷裏。

“切,原來沒死啊。”

盯著那只似乎被嚇狠了還在小蘿莉懷著微微顫抖的小狐貍,湊速人磨了磨牙倒是沒有再把它抓回來的意思,只相當過分的說著,“明明就是只廢物嘛,那個人指明要把它帶過來是做什麽,拿去燉狐貍湯嗎?”

“速人。”

“啊,知道了!”湊速人抓了一下耳朵,一邊帶著點賭氣地走到湊秋人身邊接過他遞過來的壓縮餅幹,一邊不耐煩地嘟嘟噥噥,“秋人你最近怎麽回事,苦著張臉,抱怨的話都不讓說。”

湊秋人蹲在地上拆零食袋的動作忽然一頓。

“……我只是在想,我們現在做的事情,真的是對的嗎?”

“嗯?”湊速人還沒反應過來,叼著餅幹疑惑地低頭看向他。

“……雖然那個人說了可以幫我們覆活羽張迅大人……但是,這樣真的是對的嗎?羽張迅大人覆活之後,一切真的還能回到原來的樣子嗎?會不會我們現在的做法才是違背了大人的意願,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的我們,真的還能被稱作是大義嗎?”

澤田彌打開蛋糕盒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了對面的兩人。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地,湊秋人的目光恰好也正在這個時候朝他看了過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保持著那個側著身子看過來的姿勢,肩背上卻好像壓著什麽一樣佝僂起來。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透過她的身影在看另外的人,眼瞳中似有若無地漾起某種深刻的悲傷,“……為什麽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呢,這種事情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啊。”

“你在說什麽啊?”湊速人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以一種幾乎是不理解的目光由上至下地看向了自己的哥哥,“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婆婆媽媽起來了?覆活羽張迅大人當然是正義的,就算中途有人被犧牲,但是不是有更多人會因此得到拯救嗎?這種簡單的加減法小學生都會算吧?!”

“不明白的是速人你才是!”以一種忽然激烈起來的語氣,湊秋人猛地擡起頭,正好對上自家兄弟那雙漆黑得仿佛透不進一絲光的眼睛。

湊秋人一怔,“速人,你的眼睛……”

“啊?”同樣準備了一堆激烈的言辭卻忽然被雙胞胎兄長打斷,湊速人表情也有點茫然起來,下意識偏了偏頭,“眼睛?怎麽了?”

他微微轉過視角之後,眼瞳好像忽然又正常了起來,剛剛那種如泥沼一樣的惡意堆積出來的漆黑好像只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湊秋人有些遲疑地“額”了一聲,“沒什麽,看錯了吧……”

“我就說秋人你總是想太多了。”

“哢嚓”一聲,湊速人叼著的餅幹被咬得粉碎。他一邊嚼著餅幹一邊恢覆了正常的表情催促到,“快點吃完東西我們轉移地點,這個地方也不是很安全,要是被人找到了就糟糕了。我已經通知了其他人來接我們了,我們動作也快點吧。”

捏下來一小塊蛋糕餵給狐之助,蹲在一旁的澤田彌擡起頭安靜地朝兩人看過去。一同來到這個世界的雙胞胎,除了發色之外長相、衣著、甚至大部分時候的想法,基本都是相同的。互相理解也互相依賴,世界上再沒有比他們彼此更加相象的人了。然而此時,正以一種不正常的煩躁態度嚼著餅幹的湊速人,低頭打開了一瓶水面上表情依然帶著抹揮不去的沈郁的湊秋人,即便不看發色,就算從來沒見過雙胞胎的人也一眼就能把他們兩個清楚地分開了。

細小又深刻的裂痕,可能很久以前就產生了,就算大家都視而不見地企圖掩飾也總有崩裂的一天。

所以,伏見和吠舞羅之間也是這樣嗎?

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餵著狐之助的動作都稍微頓了一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偏僻又陰暗的倉庫居然又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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